雄安在线：首航JD5759迫降成功：轮胎脱落 左发动机着火
文章摘要：雄安在线报道：四十多分钟后，本应在澳门降落的首都航空JD5759飞机落在了深圳机场，157名乘客从飞机上争先恐后滑下逃生滑梯，有人踢到前面的人，也有人摔在地上，乘客称之为“择慌而逃”。
雄安在线报道：四十多分钟后，本应在澳门降落的首都航空JD5759飞机落在了深圳机场，157名乘客从飞机上争先恐后滑下逃生滑梯，有人踢到前面的人，也有人摔在地上，乘客称之为“择慌而逃”。
他们经历了客机在澳门机场两次剧烈触地、42分钟的复飞旅程，终于惊魂甫定地离开飞机。有乘客这才发现，前起落架的两个轮子没了，左侧发动机叶片也被不明物体打成锯齿状。
21岁的乘客张易成头也没回地在飞机跑道上跑了一百多米，然后转过身拍了一张照片：飞机、消防车、急救车和散落的人群。
飞机降落到深圳后，乘客拍的现场照片。受访者供图
两次撞击
8月28日11点左右，从北京飞往澳门的首都航空JD5759航班在做最后的降落准备。此时机舱内很安静，偶尔传出几声小孩的哭闹。
听到即将降落的播音通知，坐在右侧靠机翼位置的张易成睡醒了。他是澳门科技大学的学生，这天返校准备开学。他打开窗户上的遮光板，看到机翼正穿过云层。
北京和澳门之间的航线，张易成坐过多次。他这次乘坐的是一架空客A320型飞机，编号B-6952，机龄5.9年，8点17分从北京首都机场起飞后，已经飞行了约3个小时。
飞机下降时有些颠簸，脚下就是熟悉的澳门了，张易成看着窗外，等着落地。
预期的平稳降落却成了骇人的“弹跳”。这架载着157名乘客和9名机组人员的大型空客飞机突然撞落在地，又弹起来，猛烈的失重感让张易成一惊。机上有人大声尖叫，有人磕到了头，有人屁股受挫。
张易成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，飞机又撞在了地上，乘客们一齐惊呼，坐在前排的小孩大声哭了。“感觉像是坐过山车”，张易成说。
一名在澳门机场附近的目击者接受《北京青年报》采访时称，飞机降落在跑道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响声，“当时不知道是轮子还是什么掉了出来，然后就复飞了。”
张易成一手抓着扶手，一手撑着腿，不敢动，呼吸仿佛也停止了。他紧紧盯着窗外的右侧机翼，跑道就在下方，飞机逐渐平稳了，但速度没有下降，他感觉机头在往上抬，飞机远离跑道，越飞越高。
“这咋还又上天了呢。”坐在机舱靠前位置的金萍犯嘀咕。她第一次到澳门玩，刚见澳门机场跑道，跟朋友说，“跑道这么窄，两边都是海，可别扎海里去了。”突如其来的两次触地后，金萍感觉后背被座椅猛地冲撞了一下。
张易成和金萍并不知道，落地过程中飞机前起落架受损，飞机不得不复飞。
后窗从首都航空拿到的情况说明写道，飞机在澳门机场落地时，突然遭遇风切变，风向变化瞬时从230度变化至170度左右，导致飞机与地面接触时一个起落架受损。
网上流传的一份数据显示，飞机在澳门第一次接地过载2.359G，仰角7.7度，飞机前轮未接地。飞机跳起后第二次接地，过载3.406G，俯角15.1度，三轮接地，接地5秒后拉起。但官方并未证实该数据真伪。
有网友认为，第二次着陆是严重重着陆，并怀疑飞机发生了跳跃，进而“海豚跳”——这是对一种不正常的飞机俯仰振荡运动的比喻，最常见原因是操作不当。
“对于该飞机是否发生了‘海豚跳’，需要以民航局公布当时的数据记录证实后为准。”资深机长陈建国告诉后窗。
飞机复飞后，空乘人员安慰着乘客。张易成听到广播说，降落未成功，现在飞机正在复飞，盘旋检查故障，再决定如何降落，一切都在掌控中，请大家放心。
除了哭泣的孩童，大多数乘客的情绪开始平稳下来，突然机舱左后侧传来一阵骚动。有人看到小窗外的左发动机蹿上了火苗，叫来空姐，“她看到后，脸刷一下就白了”，一名乘客记得，空姐告诉他不要惊慌，回去报告机长。
降落到深圳机场后，飞机的前起落架两个轮子都没了。图/网络
沉默的42分钟
一名乘客回忆，飞机再次升空没多久，左侧发动机的火就灭了。
他们不知道，此时的JD5759是带着损坏的前起落架、失效的左侧发动机，在高空惊险飞行。
据民航局通报，飞机于11点16分在澳门机场落地未成功，机组申请备降深圳机场。
据航空博主@航空事 微博，11点20分，首都航空AOC（运行控制中心）通过监控发现飞机复飞，11点23分，飞机挂出紧急通讯代码7600（飞机遭遇通讯故障），11点30分，首都航空公司启动应急程序，运控中心通过ACARS（飞机通信寻址与报告系统）与机组取得联系。
事后一份通报称，机组初步反馈，飞机澳门落地时一个起落架受损，可能吸入发动机，单发失效，飞机复飞，通信导航系统失效，机组使用备用导航系统，宣布Mayday状态（紧急状态）。
后窗联系上首都航空工作人员，对方称目前机组人员不接受采访。
有乘客见火灭了就安静下来，有乘客感觉到飞机明显的左右摇晃，还有一位乘客躲进了狭窄的厕所，任凭空姐劝说也不出来。
Flight Aware的飞行监控数据显示，JD5759从复飞攀升到最终平安降落，共经历了40余分钟，期间爬升率调整94余次。
据乘客刘晨国回忆，机组成员集合起来，拉起帘子商量了什么。之后，空姐出来，说准备迫降，收走了乘客的随身物品，包括眼镜，放在了行李架上。刘晨国看到，空姐的眼睛红红的。
张易成几乎不敢动，一直望着窗外的机翼。他在心里祈祷平安，不敢闭上眼睛，“我还年轻不能死，怕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。”金萍用手扒着前座位，紧闭着眼不敢睁开，念叨阿弥陀佛。
除了小孩的哭声，整个机舱气氛沉闷，没人吵闹。张易成说，大家都是茫然无措，不知道该怎么做，不管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，只能靠机长一个人。“我们也帮不上忙，只能干坐着。”
疑似遭遇的风切变、前起落架损坏、左发动机故障，每一项都是足以致命的问题。张易成喜欢看《空中浩劫》，他记得这部纪录片里有飞机复飞失败、最终机毁人亡的例子。
11点40分, 与澳门隔着一个珠江口的深圳机场，接空管塔台通报，首都航空北京-澳门的JD5759航班因机械故障需备降，机场随即启动航空器突发事件应急处置预案。
11点58分，JD5759降落在深圳机场跑道上时，张易成没感觉到剧烈晃荡，而他一摸后背才发现整片后背都汗湿了，腿和手已经麻了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乘客们不由自主地鼓掌和欢呼。一瞬间的兴奋之后，金萍发现飞机还在往前滑，又不敢鼓掌了，怕还“上天”。
飞机终于平稳停下来，空姐对乘客们大喊，赶紧按顺序，从前后两侧出口下飞机。金萍挤到前出口，从一个已经铺好的逃生滑梯滑了下来。
张易成也按顺序出飞机了。脚一接触到地面，感觉自己还在发抖，头也不回地往前跑。“整个人很疲惫，肌肉带着我在跑，跑了一段停下来，回头拍了张照片。”
民航局的通报称，飞机在跑道上紧急疏散旅客，12点13分旅客撤离完毕；期间，深圳机场启动应急机制，34号跑道暂时关闭。
JD5759左发动机照片。图/网络
撤离之后
落地后人们发现，飞机前起落架的两个轮胎没了，左发动机的涡轮叶片呈锯齿状，被不明物体打得伤痕累累，跑道附近停着数辆消防车和急救车。
据首都航空通报，航班在澳门机场降落时疑似遭遇风切变。据资料，风切变指的是风向、风速突然间的剧烈变化。对于飞行而言，在任何时候遇到风切变都很危险，在飞机起落时尤甚。因此，风切变在航空圈有“机场瘟神”、“航空杀手”之称。
1985年美国达美航空191号班机于达拉斯-沃斯堡国际机场坠毁，造成137人死亡，事故调查显示，风切变是导致空难的其中一个原因。
《航空知识》主编王亚男接受媒体采访时称，这次事件和川航3U8633风挡玻璃破裂事件的危险性不相上下，“相当于你开一辆汽车，一个没风挡，一个没轱辘，哪个更危险？……起落架坏了，发动机坏了，而且二次着陆，异地备降……简直就是一个惊险大片。”
“我们经历了什么啊？我们经历了生与死！”一名乘客说。
157名乘客撤离后，有人找跑掉丢失的鞋，有人检查身上的挫伤，有人在哭，也有人骂骂咧咧。张易成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，妈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，但是听出他声音的颤抖也怕了。张易成记得，直到坐上摆渡车，还有乘客在哭。
下机后，有医护人员为伤者紧急处理伤口，登记受伤的人员，询问用不用去医院。据民航局通报，此次事故有5名乘客身体不适被送往医院。
乘客们被安置到一个转机大厅，多位乘客告诉后窗，他们在中转大厅待了3个多小时，无人来进行心理疏导，只有一位身着海南航空（首都航空是海南航空旗下公司）字样衣服的工作人员到场，但并没有就事件作出任何解释和说明。“只发了一点水，以及无比难吃的榨菜肉丝和咸鸭蛋充饥。”
当天晚上，张易成接到首都航空公司的电话，对方说，因为飞机延误，赔偿张易成600元钱，“电话里说本来公司按标准赔偿是400元钱，但因为这个事情比较严重，所以多赔偿您200元。”
赔偿600元的举动引发了乘客的愤怒。“事情还没调查清楚，首都航空公司就急于赔偿，仅仅一句风切变就完了，这个我们不接受。”金萍说。
乘客们成立了一个微信群，准备回京后集体请律师，联合起诉首都航空。一位乘客告诉后窗，首先要求把事情说清楚，包括当时澳门天气、飞机检修等等的报告；如果存在人为失误，他们要求相应的惩罚和处理。
澎湃特约评论员陈城在一篇评论中称，该飞机两轮缺失却平安降落，在中国民航史乃至全球民航史上都鲜有先例，机组人员值得赞扬，但事件目前还存在诸多疑点。比方说，飞机是如何在前起落架故障的情况下安全降落的？在深圳机场通场检查时，起落架状况又是如何？他呼吁相关部门尽早公开可公开的数据，对事件原因提早做出简单说明。
到了澳门之后，张易成两天都没出门，老是发呆，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乱说生啊死啊的话了。金萍准备今明两天回北京，她不敢坐飞机，但还没确定用什么交通方式回去才算安全。
（文中张易成、刘晨国为化名）